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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乌兰察布寒风瑟瑟，退去绿色的草原萧瑟壮美，别有一番味道。这种味道更为我此行增添了一丝忧伤。 此行是为了委托人刘冬梅的心愿——她想和大舅和好，大舅家就在乌兰察布下面的一个村子里。冬梅今年30岁，27年前的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父亲的命，也彻底改变了她家庭的命运。母亲为了生活带着她和一岁的弟弟改嫁数次都不幸福，最终因受刺激精神失常，走失至今未归。 曾经年少的她将这一切悲剧都归结在大舅家的身上。因为车祸的肇事司机是大舅妈的亲弟弟，因为那些年舅舅对她们一家的悲惨生活未伸出援手。我问她，问什么现在原谅了，想和好呢?她回答我一是她马上要被公司外派国外工作，走前想完成姥姥的遗愿，;二是为了找妈妈。我当时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人长大成熟了，很多东西放下了，能够原谅了。而此行更让我明白人的情感远比我们自己理解的复杂。 初见刘冬梅在北京，在她工作的地方。这个漂亮的姑娘让我眼前一亮，她是一家家具公司的销售员，公司为了拓展业务，准备把她派往埃塞俄比亚。公司里已经成了家的员工都不愿去这个听起来欠发达又离家很远的地方。一直勤奋肯干又单身的冬梅最后受领了任务。看了她工作的地方，采访了她的同事好友，又陪她倒地铁回了租住的家，一天下来，我充分感受到她每天的辛劳。工作10个小时基本是站着的，为了省钱也为了照顾同住的弟弟一家(弟弟在机场附近工作)租住在远在机场二号线旁边的民房，上下班往返要五个小时车程，每天凌晨5点就要起床，晚上天黑才能到家。今天为了我才坐了地铁，平日她都不舍得坐地铁，都只倒换公交车。进她家门已经天黑，客厅只有一个灯泡，她乐观的告诉我这样可以省电。同样一天下来，此时的我已经很疲惫，而她却依然精神抖索。是呀，她每天这样已经习惯了，也练就了她的强健身体。相处了一天，我这个人还算有亲和力，加之我情感的细腻(心理咨询师的结论)在阴暗的灯光中委托人冬梅对我敞开了心扉，流着泪回忆了过去的种种。 昏暗的灯光下，我心疼的看着冬梅，她看上去像融入了都市的女孩，实际上内心是一颗坚强的野草。她缺少亲情又极重视亲情，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弟弟已经早早结婚成家有了两个孩子，而她依然单身。当她有了一点条件的时候就把姥姥接到身边养老送终，最后一任继父待她和弟弟还算不错，她就在昌平买了个小小的房子给继父住，她自己和弟弟一家继续住在出租屋。她把找妈妈，照顾弟弟一家等等都加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就连租房也照顾弟弟，宁可自己每天往返5个小时。也许这和她至今单身有一定的关系，很难有男人愿意接受带着一大家子的媳妇。 在晚上的会诊中，我将自己一天的发现，感受，认知讲给心理咨询师，在我看来有着这样磨难的童年和成长环境，一定会深深地影响她现在的性格。这个让我真心心疼的女孩子，我不光想帮她和舅舅和好，我还希望更多的帮助她一些。接下来的两天，在心理咨询师张老师的精心设计，全程陪伴下，我们用沙盘了解她真实的内心，和八达岭长城管理处联系，陪她登上长城，呐喊出内心最真实的自己。当然这些心理咨询很多都涉及她的隐私，我不能具体描述，只能陈述结果。 经过一系列的内心建设后，解决问题最终还是要回到事情的根源地——老家。冬日的内蒙草原气温很低，我陪她在出租屋收拾回老家的行李，我的心又被深深地刺痛了。冬梅的衣服少的可怜，仅有的棉衣看起来也那么单薄。她这些年努力的工作挣钱却永远在紧缩着自己。乌兰察布隔一天才有一班飞机，而我只有五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抓紧买了当晚的火车票，在火车上睡一宿，第二天凌晨5点到集宁。我已很多年没做过这种绿皮的慢车，在火车的逛荡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我彻夜未眠。深夜的清醒也让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冬梅想主动和好，而不是她舅舅舅妈家，在我看来舅舅一方应该充满愧意，如果没有，就像她弟弟说的有和好的必要吗?我此行的立场和在?当然事情都有两面性，我现在只是听了冬梅一方的诉说，我迫切的想见到她舅舅一家，一问究竟。 凌晨5点，到达了集宁站，又换汽车回到了她的老家。冬梅带我一一走遍了早已断壁残垣的她家老屋，她父亲出车祸的地方，她悲伤的摸着那片土地，她望着姥爷讨饭背影的地方，她情绪激动，近乡情怯，而我也被感染，产生了心理学上讲的“共情”。在她四叔家门口，我领着冬梅敲门，当我对着她的四叔问：你知道这是谁家孩子吗?冬梅开心的笑，而我自己的泪水却在那一刻喷薄而出。弄得我私下找心理咨询师咨询：我怎么比当事人还情绪过激?我是不是不正常，太脆弱了?好在咨询师给我定性为细腻，敏感，没啥大问题。 在她父亲坟头，心理咨询师很有心的准备了一只风铃，挂在旁边的树梢上，他要通过风铃建立起父女间的沟通。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一阵叮当声，这种叮当声就好像他们父女相互之间的诉说，交流。心理咨询师把风铃摘下，交给冬梅收藏，那一刻我仿佛真实地看到了那一丝联系。 安顿好冬梅，我独自去了她大舅家，去的路上我内心对这一家其实是充满了不满和埋怨的，但见到他们家破败的房屋，贫寒的家，我的内心又复杂矛盾了起来。现在还有几个家庭没有电视呢?而他们家电视早就坏在哪里，没钱修理，老两口也只好每天早早入睡。她的大舅靠放羊为生，风吹日晒早已苍老的不成样子，大舅妈有胃病，舍不得看病，就靠抽劣质香烟麻痹着病痛。坐在他家冰冷的炕上，我更全面的看到了问题。虽然没有对妹妹一家伸出援手，于亲情怎么也说不过去，但在他们的有限的认知里，再加上自己家的贫穷，自己孩子上大学都缺钱的现实面前，才有了他们这样的抉择。 其实他们是有愧的，先不说那些道理，就是从农村人的迷信来讲，他们自己的儿子后来开这辆拖拉机也出车祸去世这种惊人的巧合面前，他们的内心都是无法平静的。只是他们需要一点一点的开悟，他们还有很多顾虑，比如怕大舅妈的弟弟再被追溯法律责任等等。于是我们根据姐弟俩这些年的遭遇编排了一出简单的话剧，就是想形象的告诉他们，这些年姐弟的真实遭遇。只有这种具体的形象的画面冲击，才能呼唤出那已经遥远的亲情。 演话剧时我们都很投入，都是我们的所见所感，情感的带入性很好，冬梅在侧幕条早已看得痛哭失声，他的大舅二舅坐在下面也在不停地抹眼泪。这对姐弟太不容易了，年少时就漂泊无依，现在又这样自强自立，从不怨天尤人。内心难得的健康，宽容。这样的亲人怎会让人不愿接纳，不愿相拥呢!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不管之前怎样的纠结，怎样的埋怨，只要用科学的方法将基础铺垫好，亲人相见的那一刻，一切隔阂将被心疼所取代，一切都消弭于无形。这一家人抱头相拥在一起，大舅拉着冬梅的手说：“回家吃饭。”这一句胜过千言万语，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我们和好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