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面对国旗,我庄严宣誓/ 我已长大成人/ 永远做祖国忠诚的儿女/ 我宣誓/ 从今天开始,我以诚心对他人/ 以孝心对父母/ 以热心对社会/ 以忠心对国家/ 我宣誓……” 以上是某校举办的成人礼誓词。 近年来,中华传统文化复兴带动了国人对传统礼仪的研习,很多学校和社会组织把古代男子的冠礼和女子的笄礼融合到一起,组合成现代“成人礼”,组织学生参加成人礼大典,并邀请家长、社会各界人士参加。如果是高中组织的成人礼,一般是在高考前,旨在激励学生高考冲刺;如果是高校组织的,一般是有企业或媒体赞助,旨在产生社会价值。记者就报道过某高校举办成人礼时,赞助企业甚至当场发给学生每人一套印有企业标记的“成人手册”和安全套…… 照搬本没有错,问题是,搬到魂儿了吗? 中国的“成人礼”到底是怎么回事,组织者和参与者真懂了吗? 无论是冠礼还是笄礼,都是从“头”开始的。我们就从“头”说起。 头衣是什么?衣服不是穿在身上的吗?穿在头上那成什么了?那不就是帽子吗?还真不能用帽子来概括。别说上古没有“帽”字,就是到了秦汉, 头衣也没有定名为“帽”。而且,头衣的内容比帽子多多了。
在小篆中,“头”(頭)由“豆”和“页”(xié)组成。“页” 像是突出头部的人形,指的就是人的头部。后来,“页”做了部首,因此增加声符“豆”(中国古代的高脚盛器,上部呈圆鼓状)。
“元”字可以分解成“一”和“兀”,“兀”像人形,上面的一横指明头的部位。“元”的本义就是“人”的头部,也就是头。所以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被称为“元首”,也就是国家的头儿,汉语元首就是根据拉丁文翻译的。 头衣和元服都是统称,细分起来,古代贵族男子的头衣也没几款,主要就是冠、冕、弁(biàn)。那么,冠是怎么回事呢?
“冠”是由“冖”( mì,表示覆盖)“元”(表示人的头部) 和“寸”(表示手)组成的会意字,意思就是:手拿布帛之类的制品加在人的头上,是用来卷束头发的饰物,也是冕啊、弁啊这一类头衣的统称。“寸”也表示尺寸、法度,表示戴帽子是有着相应尊卑等级制度的。 “冠”有两个音,当它读guàn 的时候,表示戴帽子的动作,比如冠礼; 当它读guān 的时候,它就指古代贵族戴的普通帽子,也指帽子的总称,还能表示突起像帽子的东西,比如鸡冠。“冠”,其实就是贵族的一般头衣。那么,“冠”又是怎么戴上的呢?
古代男子束发 戴冠前先要把头发束在一起,在头顶上盘成髻(jì),用纚(lí)包住。纚就是束发的黑色布帛,后来成为冠的代称,古代称丝织的冠为纚,冠上涂生漆就是漆纚冠,传说这就是乌纱帽的前身。 包好了头发,再把冠从前到后覆在头上,然后用笄(jī,簪子)左右横 穿过冠圈和发髻。冠圈两边各有丝绳,称作冠缨(yīng),把冠缨引到颌(hé,下巴)下面打结,就可以了。有的也用一根丝绳兜住颌下,两头系在冠圈上(称作綋hóng),到这就算戴好冠啦! 起初,发冠只是为了生活方便,用来包裹发髻的,兼顾一下美观, 对发冠的样式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定。冠服制度是商朝前后出现的,到了汉代,衣冠制度又被重新制定,通过冠帽就可以分出一个人的官职、身份和等级,或通过不同的冠帽来表达不同场合的礼节和仪式。 也就是说,冠成熟以后, 它的主要功能不是实用,而是礼仪。古人是把加冠看成是一种礼的。古代男子二十岁被称为“ 弱冠”。为什么叫弱冠呢?男子没有加冠前,头发是自然下垂的,称作“垂髫”。等到了二十岁就要举行成年的加冠礼了, 但身体还没有发育得十分强壮,所以就称为弱冠。 但也不是谁到了二十都能加冠,除了小孩,庶人(平民百姓)、夷人(少数民族)、罪犯,都是不加冠的。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戴冠,平民只将发髻包在布巾中。所以士大夫称为“衣冠”,而平民则称为“布衣”。 古人非常重视冠礼。《礼记》上甚至说:“冠者,礼之始也。”意思是说冠礼是一切礼仪的开始,而举行冠礼仪式也是非常讲究的。
古代男子“弱冠”为二十岁 行加冠礼,首先要挑选吉日,选定加冠的来宾,并准备祭祀天地、祖先的供品,然后由父兄引领进太庙,祭告天地和祖先,并由父亲或兄长在宗庙里主持冠礼。《周礼·士冠礼》规定:加冠需三次。冠礼进行时,由来宾依次加冠三次,也就是依次戴上三顶帽子: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此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军帽,表示从此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是古代通行的礼帽,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后,主人必须设酒宴招待宾赞等人(“赞”是“宾”的助手),叫“礼宾”。礼宾后,受冠者要入内拜见母亲(拜母授哺),一来是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二是表示脱离母亲, 正式成为一个独立的男子,随后取“字”,代表今后自己在社会上有其尊严。古人认为成年后,只有长辈才可称其“名”,一般人或平辈只可称其“字”,因此要取“字”便于别人称呼。谁来为受冠的人取这个“字”没有特定,一般是加冠礼的来宾、父母长辈、师长、名人、大官、文人雅士等等,甚至自己也可以给自己取字。而且字是可以改的,比如关羽以前字长生,后来改为云长,但是很少听说改名的,除非逼不得已,因为名绝对是父母长辈取的。
成人加冠礼 所以我们就清楚了,名字,名和字是不一样的。字只有在冠礼以后才有, 冠礼只有贵族才有。比如三国的刘备,姓刘、名备、字玄德,他说他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也算是贵族,所以他是有字的;而汉高祖刘邦是平民出身,他二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华丽晋身到贵族阶层呢,应该是没行过冠礼的,因此刘邦只有姓名,这个“邦”还是他后来成名以后改的。刘邦原本姓刘名季,季就是老四的意思(古代兄弟排行从老大到老四为伯仲叔季)。刘季这个名字表达的意思就是:刘老四(也有说刘老三)。 说白了,古人的名,主要用于自称;古人的字,主要用于他称。当然, 也要看对话双方的相互地位。彼此地位相当的,尊称别人用字不用名, 谦称自己用名不用字;而长辈对晚辈、老师对学生、上级对下级,也可以称名而不称字,这样显得更亲切。如果说起名是为了分彼此,那么取字就是为了明尊卑。这是名和字功能的基本区别。 好,咱们再继续看行冠礼。 受冠者取定了字,要依次拜见兄弟,拜见赞者,并入室拜见姑姑姐姐(这两类女眷都比自己年长,还和自己一个姓)。之后,受冠者脱下最后一次加冠时所戴的帽子和衣服,穿上玄色(黑中带红)的礼帽礼服,带着礼品,去拜见国君、卿大夫(在乡有官位者)和乡先生(退休乡居的官员)。 冠礼的仪式,几乎贯穿了中国整个封建王朝,直到清末民初,由于西风东渐,冠礼才逐渐没落。近年来,这种成人大典又开始回暖了。整个加冠的过程毕竟体现了少年到成人的社会身份变化,会让受冠者通过这样的仪式,强化自己的社会责任感和独立人格,毕竟成年了,就要有担当。 但是现在的很多组织方把冠礼流于形式,甚至变成商业手段,这就扭曲了冠礼的本意。传统是传承,而不是简单对形式的复制。古代礼服也不是文明的“救生衣”;大规模的集体宣誓,也不是冠礼和成人礼的初衷。 古代的冠礼不会这么信誓旦旦,却会让受礼者信守一生。礼仪如果流于形式,内容也不会让人铭记。 “冠礼”的真正价值在于这一形式背后的伦理和内涵,只有把握了这种意义才能知道如何更有效地将传统礼仪发扬光大。 冠礼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冠”。 古人把冠看得极重,该冠而不冠就是失礼。 春秋时候,齐景公没戴冠,披着头发就出宫门了,被守门人看见了,就击打景公的马,对景公说:“(连冠都没有)你不是我的国君啊!”景公听了, 惭愧得都不肯上朝了。景公还为这事差点儿都得了抑郁症,但是若是跟子路比,他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子路也叫仲由,他是孔子的重要门生,曾是卫国大夫孔悝(lǐ)的邑宰(县令),孔悝参与推翻卫国国君的政变,子路也卷进去了,在激烈的战斗中, 子路冠下的缨穗被前来围剿的士兵砍断了。冠缨都被砍断了,这离脑袋得有多近!正常人的反应是不是得赶紧撒腿就跑?然而,子路可不是正常人,他又是怎么做的呢?子路做了一个一点儿也不艰难的决定:“君子死而冠不免。”翻译过来就是: 头可断,血可流,帽子不能丢!然后子路就把武器放下了,腾出手来,从容地结缨正冠。不知道他有没有整理完,反正他的命是交代在这儿了。子路为儒家思想和学士的尊严而死,冠——就是这种信仰的精神寄托。
子路头冠的缨穗被士兵砍断 头衣,就是冠、帽、巾之类的,庶人虽不戴冠,也要在发髻上覆盖头巾。周代甚至有专门掌管头衣的官员,称为弁师。古代的头衣其实没什么御寒避暑的实用功能,它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礼法礼仪。冠帽是身份、地位、尊卑、角色的象征,每一个细节都大有说道,戴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现在,潮流更迭目不暇接,但翻开任何人的衣橱,大概都能找出几顶帽子。帽子这种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服饰单品,曾经作为不可或缺的服饰符号存在过。20 世纪最伟大时装设计师之一的Coco Chanel 就曾说过“帽子是人类文明开始的标志”。帽子在历史中扮演的角色绝不只是审美,它更关乎尊严、地位、礼教。 关于“字知”系列: 《一字知礼》是由北京文化硅谷策划推出的“字知”系列丛书之一。“字知”系列以中华文明汉字库为基础,对“仁义礼智信”进行多媒体、多元化的解读,是国内首个分别以“五常”为核心,以汉字为载体,面向青少年并辐射全年龄层的大型汉字文化类系列产品。《一字知礼》旨在“学汉字,知礼节”,突破传统礼仪给青少年带来的主观说教感,通过汉字和“礼”,生动有趣地重现社会生活,在内容和表现形式上赋予“礼”创新、欢乐、互动的体验,使青少年从多元角度理解礼、应用礼。 |